托马斯心想:跟一个女人做爱和跟一个女人睡觉,是两种截然不同,甚至几乎对立的感情。爱情并不是通过做爱的欲望(这可以是对无数女人的欲求)体现的,而是通过和她共眠的欲望(这只能是对一个女人的欲求)而体现出来的。
米兰.昆德拉《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》
他很久没有意识到她是作为一座城存在的。因在自他真正有作为城的意识存在的一千七百五十六年前开始,大事儿掰手指头也能数过来。
那是抚过东珠脂玉、折过金树银花的手,也是搬过破砖残瓦,提过铁戟红枪的手。他发觉他是投了个好城,为城到现在人间滋味尝了个遍:栽过跟头,尝过甜头,奸人捧杀,小命没折在大地震手里,又被政策玩了个破落。送走了一批批走私的船,麻木了一张张励志的脸。失而复得,又无法小人得志地感慨血泪史。
那么这双手就这样,带着汉的海风,唐的轻狂,宋元的光辉,明清的颓丧,近代的争闹,这么过来了。奢靡风和铜臭味,倭人和走狗的血,一道老茧不痛不痒。往事提起来多没意思,到头他能执着的只有生活,还有他的老情人。
所以用这双手轻抚她后背的时候,他感到另一座城就紧紧贴在他胸口。昔年他在戴云山麓悄悄往北边一招手,就能捎去一点思念。当这个欲望无限膨胀,只有能清晰感受到这座快比他还老的城市的心跳,他真正感到愉悦和舒怀。